☆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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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
孟聽雪這邊，周末她又來了趟福利院，電臺記者說上周采訪的樣片出來了邀請她先過一遍。
她剛下大巴就看到一輛貨車拐進了福利院，孟聽雪問門衛大叔: “這是院裏采購的物資嗎”
門衛大叔興高采烈說: “這是捐助的，有位大老板一次性捐助了100套桌椅，學校那批用了快十幾年的桌子終於可以淘汰了，哈哈哈現在好心人還是多啊。”
原來是這樣，孟聽雪站在原地沒動，眼睛直直盯著正前方。
不遠處的教學樓下站了一個人，是顧西遲。
他長身玉立，眉眼舒展柔和，他面前站了個小女孩，大概是感謝他捐贈桌椅，女孩含笑把一只小兔娃娃掛件送給他。
顧西遲也沒有白收，摸出幾顆糖與她做了交換。
女孩離開後，顧西遲垂眸打量著手裏的小兔，過了一會，心有所感般擡起了頭。
目光透過校內寬闊的廣場，與風中的她遙遙對視。
孟聽雪沒法再裝看不見，擡步走了過去。
“你這是經常過來這邊嗎”孟聽雪隨便找了個話題開場。
“偶爾過來，”顧西遲看著一瘸一拐離開的小女孩背影，問她: “那個女孩你認識嗎”
孟聽雪順他視線望過去，是剛剛送他布娃娃的女孩，她點頭: “她叫月月，今年十一歲上四年級了，小姑娘挺聰明的，一直是班裏第一名。她怎麽了”
月月患有腦癱，手腳不太靈活，做起手工尤為吃力，所以縫制的娃娃針線很粗糙，兔子耳朵也一大一小，棉花外露，看起來尤為滑稽，但是這份感恩的心卻彌足珍貴。
顧西遲摩挲著手中布娃娃，若有所思: “她胳膊上有傷，是不是這裏的護工會虐待小孩子”
“不是護工。”孟聽雪篤定回答。
“嗯”他的語調帶了點懶洋洋的反問: “你知道怎麽回事”
孟聽雪意識到自己剛剛太焦急了，一時語氣有些強硬，她解釋: “這裏的護工都是正規途徑招進來的，不會虐待孩子們，倒是孩子們容易湊到一起形成小團體，欺負一些他們看不順眼的小孩。”
“你是說校園霸淩”
孟聽雪點頭: “嗯，有時候很多的針對和欺淩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何況這裏的孩子們本身就不夠健康，敏感善妒。月月雖然殘疾但她很努力，成績也不錯，所以有些孩子會看不慣她，覺得她是異類，拉幫結派排除異己。”
因為越是處在深淵底層的人越不願看到有人往外爬。
顧西遲沈默了片刻，喉間微微發澀: “你這麽懂，是因為也經歷過”
“啊”話題一下轉到她的身上，她有點不適應，捏了捏自己的裙邊，垂下了頭。
福利院屬於小型的弱肉強食環境，這裏的霸淩比普通學校更可怕，因為很多孩子都是被拋棄的，缺乏管教，養成極端暴力的性格，就算智力正常也或多或少有心理問題。
搶零食，掀翻別人的餐碟這樣的事都是小菜一碟，更有甚者會在晚自習把人鎖在衛生間，往課本裏夾死老鼠，往頭發上撒膠水。
大孩子欺負小孩子，身體健康的欺負殘疾的。可怕的是，這些人並不認為這是不對的，他們只會覺得是惡作劇，就算院長來了，其他孩子們也會選擇明哲保身，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因為若是有人說了，下一個受欺負很的可能會是自己。
社會上很多愛心人士只關心他們的飲食溫飽，但好像從沒有人關心過他們的精神，實際上每年都會有很多離開福利院的孩子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他們缺乏正確的是非觀，背後也沒有人可以拉他們一把，孟聽雪覺得很可惜，卻也無能為力。
孟聽雪笑了笑，說: “我其實還好，因為有時候我真的很兇，也不是我，是麥迪，所以沒人敢欺負我。”
雖然她並不喜歡麥迪，但也的確是因為她，她的童年就算被針對，也沒有遭受太多的暴力。
“這麽說來，”顧西遲漫不經心笑了下: “還是多虧了我女朋友。”
“……”
_
“他真這麽說”顧醫生眉眼彎起，正笑著清理面前的沙盤。
“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三句話不離女朋友，就怕我違約帶著他女朋友跑路了，我果然不該腦子短路簽下這種東西。”
治療的過程，顧醫生只做適當的引導，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孟聽雪在說話，時間長了，她就把他當成了傾訴對象，開始絮叨個不停: “他有錢有勢，還有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他，哦聽說喬思琪都在追他，我就不懂了，他為什麽非要和麥迪談戀愛，還要和我簽什麽戀愛協議，你說這不是有毛病是什麽。”
顧醫生笑著說: “愛情嘛有時候總會讓人盲目。”
“她一個人格知道什麽是愛情嘛，太荒唐了。”
顧醫生看著她，眼眸漆黑且明亮，他彎唇笑道: “小雪花，這可就是你的偏見了，人格怎麽就不懂愛情了”
“就算她懂，也沒有意義啊，總有一天她是要消失的。”
難不成他還喜歡搞什麽【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的浪漫。
“如果換做是你呢”顧醫生拋出了一個假設: “假如說你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格，你和麥迪一樣，這時你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人，你會怎麽做呢”
孟聽雪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她擡頭: “為什麽這麽說，顧醫生你不應該是幫助我的嗎”
“我當然是幫你的，但我對於你永遠都只能是外在幫助，只有你自己才可以真正理解和救贖自己，你不能總把她當壞人，你需要敞開自己，學著接納她與你是一體的這個事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我們來回想一下，麥迪在你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暴力又愛惹麻煩，如果拋棄這些標簽她做過什麽呢上次你說回家遇到了隔壁的男人家暴一對母女，你不敢去幫助她們，這時是不是麥迪出現了，還有再上次你說遇到插隊，是不是也是她出現的時候，再回到你小時候，在福利院受了欺負是不是也是她。”
孟聽雪: “……”
“你看，她每次出現，都是你遇到危險的時刻，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為了保護你而塑造出來的。”
孟聽雪: “保護我”
“DID是一種創傷保護機制，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顆強大無比的心臟，當遇到痛苦，殘酷，無人理解的狀況很容易把人逼上絕路，所以大腦為了保護你，分裂出了一個強悍的人格來抵禦外界傷害，麥迪就是這樣的人格。”
孟聽雪沈默下來。
“還有哦，”顧醫生笑了笑，把沙盤中一個小男孩模型塞到她手心: “前幾次我與麥迪溝通時發現了一個小秘密。”
孟聽雪: “什麽秘密”
顧醫生挑挑眉，看著她手裏的模型: “麥迪其實是個男孩子。”
“”
這個認知帶給她的沖擊不亞於她剛剛知道麥迪在談戀愛。
“你看，你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卻對他有這麽大的偏見是不是有點不公平了。”
她從高中解到自己患有DID，知道的第一個亞人格就是麥迪，一直以來麥迪在她心中都是個不良少女，她任性不羈，惹事暴力，夜夜沈迷十裏洋場，她還猜測，她可能是個非常會玩弄男人的角色，可今天她突然被告知麥迪居然是個男的。
自然而然，孟聽雪脫口而出: “所以他是同性戀”
顧醫生眉眼彎起，輕笑了聲: “不是。”
孟聽雪暈乎乎從診所出來，已經是傍晚，太陽落山，夕陽餘暉將天邊染成一片橙紅。
她還沒想清楚，難不成顧西遲才是同性戀，可他明明說的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他們之間做了什麽交易嗎
為什麽合夥欺騙她。
孟聽雪低垂著眼往前走，思緒被一通電話打斷。
她拿出手機，看到一串沒有標註過的電話號碼，她是認識的這個號碼的，是顧西遲。
孟聽雪按了接通鍵，對面卻遲遲沒了動靜，她拿下手機看一眼確定通話正常又貼回耳邊。
“餵”孟聽雪問: “是顧西遲嗎不說話我掛了。”
這次，對面才終於施舍般“嗯”了聲。
孟聽雪沒懂這個“嗯”是回答她前半句---他是顧西遲，還是後半句---她可以掛斷了。
保險起見她還是沒敢掛斷。
這邊是工業園區，又是周末的傍晚，街道上沒幾個路人，這條路靜謐而沈寂。
話筒中也安靜的過分，她甚至可以聽見對面清線的呼吸聲。
電話那頭又過了好半晌，顧西遲才道: “孟聽雪。”
“啊”突然這麽連名帶姓的叫她，她有點緊張地停住了腳步。
他問: “說的話還算數嗎”
孟聽雪疑惑了三秒鐘: “我說什麽了”
“說有空請我吃飯。”
他這語氣聽著平淡，實則很像在挖苦她，說請才過幾天就又忘了。
實際上她只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哦記得，你想吃什麽”
“你在哪”顧西遲卻直接忽略了她的問題。
孟聽雪側頭望了望一排的寫字樓，選了個標志性地點: “公司北側的一家奶茶店。”
“好，等我。”
孟聽雪看著已經息屏的手機發了會楞，她仔細覆盤了剛剛他說的每一句話，所以他打這通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讓她請吃飯
正常人聽到“有空請你吃飯”這種客套話真的會來追問嗎
而且他最近真的很奇怪，他跟麥迪談戀愛的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在騙她。
如果是騙她，到底是圖什麽。
她怎麽越來越猜不透他了。
奶茶店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響聲，顧西遲應該是在公司，所以幾分鐘後就出現了，她擡眸看過去，正見他推門進來。
他穿著黑風衣，身上帶著幹凈清冽的味道，像從風雪中趕來。
孟聽雪立馬站起來走過去: “你想吃什麽”
顧西遲卻說: “隨便”
“……”
明明是他追著讓她請吃飯，現在又說隨便。
孟聽雪試探問: “火鍋可以嗎，我知道一家還不錯。”
“可以。”
孟聽雪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他說的隨便是真的隨便。
孟聽雪去是的一家川味火鍋店，知名連鎖品牌，心想請他吃這個應該不算跌份吧。
店內裝修古典，生意也火爆，服務員領兩人去二樓包廂，紅圓桌上是冒著滾燙熱氣的紅油鍋底，孟聽雪掃完碼把手機遞過去，給他提議: “你有想吃的嗎這裏的毛肚和鴨掌還不錯。”
顧西遲神情懨淡: “你點就行。”
吃什麽隨便，點什麽也隨便。
孟聽雪挖空心思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於是她按自己口味勾選了兩份羊肉和食材便下單了。
服務員拿iPad過來與她確定好食材，包廂安靜下來。
場面又陷入了沈默。
孟聽雪肚子裏其實有很多疑問，她很想問問顧西遲與麥迪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們在搞什麽鬼，又苦於不知怎麽開口，喪氣地低頭假裝刷手機。
“我說……”
這次主動打破僵局是的顧西遲。
孟聽雪擡頭: “嗯”
“有這麽好看嗎”
“什麽”
話落，孟聽雪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她剛剛走神了，沒註意到手機上一直在循環播放著一段十幾秒的短視頻。
是網友拍的一場婚禮片段，新娘和新郎當眾吻的難舍難分，現場一片喧嘩。
孟聽雪迅速摁滅屏幕，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尷尬，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西遲唇角輕扯又說: “我知道，你剛剛走神了沒註意。”
“……”
話都讓他說了，解釋都顯的欲蓋彌彰了，於是她面不改色接過話茬: “確實還不錯。”
“”
“新郎吻技不錯。”
“……”
“值得學習。”
“……”
顧西遲是真沒想到，幾年不見她都能臉不紅，心不跳跟他說這種話了，他忽然笑了聲，低聲道: “我倒是覺得我女朋友做的更好。”
“……”
不管是不是男人特殊的勝負欲作祟，這次，孟聽雪是真的淡定不了，她一口水差點嗆到嗓子裏，他在說什麽!
他們親吻過了
正好服務員進來上菜，打斷了愈發詭異的氛圍，之後孟聽雪埋頭涮肉扒飯，連頭都沒怎麽擡。
兩人的話題就停在關於吻技探討上，對面的顧西遲吃很的少，視野中那雙筷子自始至終都沒動過幾下。
隔了好久，孟聽雪問他: “不合口味嗎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吃火鍋的。”
“……”
顧西遲有些詫異看她一眼，很快收回思緒，搖了搖頭: “沒有，我吃過晚飯了。”
“那你是”孟聽雪猜測: “有事找我”
顧西遲: “嗯。”
“什麽事”孟聽雪放下了筷子。
她擡頭時顧西遲正沈沈地看著她，眸子深邃如深海般不可測，孟聽雪本能心悸一霎。
“下周有個慈善晚宴，我缺個女伴。”
顧西遲坐在她對面，身板挺直，寬闊的肩膀把單薄襯衫撐起好看的形狀。
店內燈光偏暖，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眼窩深邃，內雙桃花眼，瞳孔顏色偏淺，被這樣一雙眼睛註視，總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感覺。
這是他們重逢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直接地觀察他，他的輪廓與年少並沒有多大區別，只是棱角被時間打磨得更加鋒利。
孟聽雪故意刺他: “這種事你為什麽不邀請你的女朋友”
顧西遲: “你覺得呢”
別說這個反問句還挺唬人，就像她是橫在兩人之間，阻撓二位癡男怨女戀愛的罪大惡極的老巫婆。
也不準確，是癡男怨男。
————————
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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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衛大叔興高采烈說: “這是捐助的，有位大老板一次性捐助了100套桌椅，學校那批用了快十幾年的桌子終於可以淘汰了，哈哈哈現在好心人還是多啊。”
原來是這樣，孟聽雪站在原地沒動，眼睛直直盯著正前方。
不遠處的教學樓下站了一個人，是顧西遲。
他長身玉立，眉眼舒展柔和，他面前站了個小女孩，大概是感謝他捐贈桌椅，女孩含笑把一只小兔娃娃掛件送給他。
顧西遲也沒有白收，摸出幾顆糖與她做了交換。
女孩離開後，顧西遲垂眸打量著手裏的小兔，過了一會，心有所感般擡起了頭。
目光透過校內寬闊的廣場，與風中的她遙遙對視。
孟聽雪沒法再裝看不見，擡步走了過去。
“你這是經常過來這邊嗎”孟聽雪隨便找了個話題開場。
“偶爾過來，”顧西遲看著一瘸一拐離開的小女孩背影，問她: “那個女孩你認識嗎”
孟聽雪順他視線望過去，是剛剛送他布娃娃的女孩，她點頭: “她叫月月，今年十一歲上四年級了，小姑娘挺聰明的，一直是班裏第一名。她怎麽了”
月月患有腦癱，手腳不太靈活，做起手工尤為吃力，所以縫制的娃娃針線很粗糙，兔子耳朵也一大一小，棉花外露，看起來尤為滑稽，但是這份感恩的心卻彌足珍貴。
顧西遲摩挲著手中布娃娃，若有所思: “她胳膊上有傷，是不是這裏的護工會虐待小孩子”
“不是護工。”孟聽雪篤定回答。
“嗯”他的語調帶了點懶洋洋的反問: “你知道怎麽回事”
孟聽雪意識到自己剛剛太焦急了，一時語氣有些強硬，她解釋: “這裏的護工都是正規途徑招進來的，不會虐待孩子們，倒是孩子們容易湊到一起形成小團體，欺負一些他們看不順眼的小孩。”
“你是說校園霸淩”
孟聽雪點頭: “嗯，有時候很多的針對和欺淩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何況這裏的孩子們本身就不夠健康，敏感善妒。月月雖然殘疾但她很努力，成績也不錯，所以有些孩子會看不慣她，覺得她是異類，拉幫結派排除異己。”
因為越是處在深淵底層的人越不願看到有人往外爬。
顧西遲沈默了片刻，喉間微微發澀: “你這麽懂，是因為也經歷過”
“啊”話題一下轉到她的身上，她有點不適應，捏了捏自己的裙邊，垂下了頭。
福利院屬於小型的弱肉強食環境，這裏的霸淩比普通學校更可怕，因為很多孩子都是被拋棄的，缺乏管教，養成極端暴力的性格，就算智力正常也或多或少有心理問題。
搶零食，掀翻別人的餐碟這樣的事都是小菜一碟，更有甚者會在晚自習把人鎖在衛生間，往課本裏夾死老鼠，往頭發上撒膠水。
大孩子欺負小孩子，身體健康的欺負殘疾的。可怕的是，這些人並不認為這是不對的，他們只會覺得是惡作劇，就算院長來了，其他孩子們也會選擇明哲保身，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因為若是有人說了，下一個受欺負很的可能會是自己。
社會上很多愛心人士只關心他們的飲食溫飽，但好像從沒有人關心過他們的精神，實際上每年都會有很多離開福利院的孩子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他們缺乏正確的是非觀，背後也沒有人可以拉他們一把，孟聽雪覺得很可惜，卻也無能為力。
孟聽雪笑了笑，說: “我其實還好，因為有時候我真的很兇，也不是我，是麥迪，所以沒人敢欺負我。”
雖然她並不喜歡麥迪，但也的確是因為她，她的童年就算被針對，也沒有遭受太多的暴力。
“這麽說來，”顧西遲漫不經心笑了下: “還是多虧了我女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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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這麽說”顧醫生眉眼彎起，正笑著清理面前的沙盤。
“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三句話不離女朋友，就怕我違約帶著他女朋友跑路了，我果然不該腦子短路簽下這種東西。”
治療的過程，顧醫生只做適當的引導，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孟聽雪在說話，時間長了，她就把他當成了傾訴對象，開始絮叨個不停: “他有錢有勢，還有那麽多女孩子喜歡他，哦聽說喬思琪都在追他，我就不懂了，他為什麽非要和麥迪談戀愛，還要和我簽什麽戀愛協議，你說這不是有毛病是什麽。”
顧醫生笑著說: “愛情嘛有時候總會讓人盲目。”
“她一個人格知道什麽是愛情嘛，太荒唐了。”
顧醫生看著她，眼眸漆黑且明亮，他彎唇笑道: “小雪花，這可就是你的偏見了，人格怎麽就不懂愛情了”
“就算她懂，也沒有意義啊，總有一天她是要消失的。”
難不成他還喜歡搞什麽【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的浪漫。
“如果換做是你呢”顧醫生拋出了一個假設: “假如說你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格，你和麥迪一樣，這時你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人，你會怎麽做呢”
孟聽雪手上動作停了下來，她擡頭: “為什麽這麽說，顧醫生你不應該是幫助我的嗎”
“我當然是幫你的，但我對於你永遠都只能是外在幫助，只有你自己才可以真正理解和救贖自己，你不能總把她當壞人，你需要敞開自己，學著接納她與你是一體的這個事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好，我們來回想一下，麥迪在你心中的形象一直是暴力又愛惹麻煩，如果拋棄這些標簽她做過什麽呢上次你說回家遇到了隔壁的男人家暴一對母女，你不敢去幫助她們，這時是不是麥迪出現了，還有再上次你說遇到插隊，是不是也是她出現的時候，再回到你小時候，在福利院受了欺負是不是也是她。”
孟聽雪: “……”
“你看，她每次出現，都是你遇到危險的時刻，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為了保護你而塑造出來的。”
孟聽雪: “保護我”
“DID是一種創傷保護機制，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顆強大無比的心臟，當遇到痛苦，殘酷，無人理解的狀況很容易把人逼上絕路，所以大腦為了保護你，分裂出了一個強悍的人格來抵禦外界傷害，麥迪就是這樣的人格。”
孟聽雪沈默下來。
“還有哦，”顧醫生笑了笑，把沙盤中一個小男孩模型塞到她手心: “前幾次我與麥迪溝通時發現了一個小秘密。”
孟聽雪: “什麽秘密”
顧醫生挑挑眉，看著她手裏的模型: “麥迪其實是個男孩子。”
“”
這個認知帶給她的沖擊不亞於她剛剛知道麥迪在談戀愛。
“你看，你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他，卻對他有這麽大的偏見是不是有點不公平了。”
她從高中解到自己患有DID，知道的第一個亞人格就是麥迪，一直以來麥迪在她心中都是個不良少女，她任性不羈，惹事暴力，夜夜沈迷十裏洋場，她還猜測，她可能是個非常會玩弄男人的角色，可今天她突然被告知麥迪居然是個男的。
自然而然，孟聽雪脫口而出: “所以他是同性戀”
顧醫生眉眼彎起，輕笑了聲: “不是。”
孟聽雪暈乎乎從診所出來，已經是傍晚，太陽落山，夕陽餘暉將天邊染成一片橙紅。
她還沒想清楚，難不成顧西遲才是同性戀，可他明明說的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他們之間做了什麽交易嗎
為什麽合夥欺騙她。
孟聽雪低垂著眼往前走，思緒被一通電話打斷。
她拿出手機，看到一串沒有標註過的電話號碼，她是認識的這個號碼的，是顧西遲。
孟聽雪按了接通鍵，對面卻遲遲沒了動靜，她拿下手機看一眼確定通話正常又貼回耳邊。
“餵”孟聽雪問: “是顧西遲嗎不說話我掛了。”
這次，對面才終於施舍般“嗯”了聲。
孟聽雪沒懂這個“嗯”是回答她前半句---他是顧西遲，還是後半句---她可以掛斷了。
保險起見她還是沒敢掛斷。
這邊是工業園區，又是周末的傍晚，街道上沒幾個路人，這條路靜謐而沈寂。
話筒中也安靜的過分，她甚至可以聽見對面清線的呼吸聲。
電話那頭又過了好半晌，顧西遲才道: “孟聽雪。”
“啊”突然這麽連名帶姓的叫她，她有點緊張地停住了腳步。
他問: “說的話還算數嗎”
孟聽雪疑惑了三秒鐘: “我說什麽了”
“說有空請我吃飯。”
他這語氣聽著平淡，實則很像在挖苦她，說請才過幾天就又忘了。
實際上她只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哦記得，你想吃什麽”
“你在哪”顧西遲卻直接忽略了她的問題。
孟聽雪側頭望了望一排的寫字樓，選了個標志性地點: “公司北側的一家奶茶店。”
“好，等我。”
孟聽雪看著已經息屏的手機發了會楞，她仔細覆盤了剛剛他說的每一句話，所以他打這通電話過來就是為了讓她請吃飯
正常人聽到“有空請你吃飯”這種客套話真的會來追問嗎
而且他最近真的很奇怪，他跟麥迪談戀愛的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在騙她。
如果是騙她，到底是圖什麽。
她怎麽越來越猜不透他了。
奶茶店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響聲，顧西遲應該是在公司，所以幾分鐘後就出現了，她擡眸看過去，正見他推門進來。
他穿著黑風衣，身上帶著幹凈清冽的味道，像從風雪中趕來。
孟聽雪立馬站起來走過去: “你想吃什麽”
顧西遲卻說: “隨便”
“……”
明明是他追著讓她請吃飯，現在又說隨便。
孟聽雪試探問: “火鍋可以嗎，我知道一家還不錯。”
“可以。”
孟聽雪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他說的隨便是真的隨便。
孟聽雪去是的一家川味火鍋店，知名連鎖品牌，心想請他吃這個應該不算跌份吧。
店內裝修古典，生意也火爆，服務員領兩人去二樓包廂，紅圓桌上是冒著滾燙熱氣的紅油鍋底，孟聽雪掃完碼把手機遞過去，給他提議: “你有想吃的嗎這裏的毛肚和鴨掌還不錯。”
顧西遲神情懨淡: “你點就行。”
吃什麽隨便，點什麽也隨便。
孟聽雪挖空心思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於是她按自己口味勾選了兩份羊肉和食材便下單了。
服務員拿iPad過來與她確定好食材，包廂安靜下來。
場面又陷入了沈默。
孟聽雪肚子裏其實有很多疑問，她很想問問顧西遲與麥迪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們在搞什麽鬼，又苦於不知怎麽開口，喪氣地低頭假裝刷手機。
“我說……”
這次主動打破僵局是的顧西遲。
孟聽雪擡頭: “嗯”
“有這麽好看嗎”
“什麽”
話落，孟聽雪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機屏幕，她剛剛走神了，沒註意到手機上一直在循環播放著一段十幾秒的短視頻。
是網友拍的一場婚禮片段，新娘和新郎當眾吻的難舍難分，現場一片喧嘩。
孟聽雪迅速摁滅屏幕，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尷尬，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顧西遲唇角輕扯又說: “我知道，你剛剛走神了沒註意。”
“……”
話都讓他說了，解釋都顯的欲蓋彌彰了，於是她面不改色接過話茬: “確實還不錯。”
“”
“新郎吻技不錯。”
“……”
“值得學習。”
“……”
顧西遲是真沒想到，幾年不見她都能臉不紅，心不跳跟他說這種話了，他忽然笑了聲，低聲道: “我倒是覺得我女朋友做的更好。”
“……”
不管是不是男人特殊的勝負欲作祟，這次，孟聽雪是真的淡定不了，她一口水差點嗆到嗓子裏，他在說什麽!
他們親吻過了
正好服務員進來上菜，打斷了愈發詭異的氛圍，之後孟聽雪埋頭涮肉扒飯，連頭都沒怎麽擡。
兩人的話題就停在關於吻技探討上，對面的顧西遲吃很的少，視野中那雙筷子自始至終都沒動過幾下。
隔了好久，孟聽雪問他: “不合口味嗎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吃火鍋的。”
“……”
顧西遲有些詫異看她一眼，很快收回思緒，搖了搖頭: “沒有，我吃過晚飯了。”
“那你是”孟聽雪猜測: “有事找我”
顧西遲: “嗯。”
“什麽事”孟聽雪放下了筷子。
她擡頭時顧西遲正沈沈地看著她，眸子深邃如深海般不可測，孟聽雪本能心悸一霎。
“下周有個慈善晚宴，我缺個女伴。”
顧西遲坐在她對面，身板挺直，寬闊的肩膀把單薄襯衫撐起好看的形狀。
店內燈光偏暖，他的眉骨和鼻梁很高，眼窩深邃，內雙桃花眼，瞳孔顏色偏淺，被這樣一雙眼睛註視，總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感覺。
這是他們重逢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直接地觀察他，他的輪廓與年少並沒有多大區別，只是棱角被時間打磨得更加鋒利。
孟聽雪故意刺他: “這種事你為什麽不邀請你的女朋友”
顧西遲: “你覺得呢”
別說這個反問句還挺唬人，就像她是橫在兩人之間，阻撓二位癡男怨女戀愛的罪大惡極的老巫婆。
也不準確，是癡男怨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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